100DICE扫厕僧 | 你能见过最辣鸡的翻译及作者
【西部小说翻译】双枪
原作:John F.D. Taff
翻译:黑暗剑圣皮卡缺
黄沙。
黄沙与酷热主宰着格斯眼前的沙漠,沙漠一路延伸,望不到尽头。偷来的栗色马原本活泼,现在已经放慢了脚步,此时眼前和身后的景象已经看不出有任何区别了。
格斯勒住了马,扬起一阵黄沙。接着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条皱巴巴的头巾,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和灰尘。他揉了揉眼睛,扫视身后的地平线。
透过微微晃动的热气流,他看见在东北方向有一道褐色的沙尘轨迹在中午的天空下摇摆!
那是霍洛兰警长和他的人马。
距离没有拉近,但肯定也没有变远。
格斯在酒吧枪杀了一名男子后,就匆匆逃离了威尔逊里奇。在那之前,他和对方就彼此可疑的家族血统和个人习惯互相调侃了几句。他不记得是什么引发的,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杀了那家伙,但既然追捕他的跟屁虫已经来了,就说明对方确实已经翘辫子了。格斯走得太急,连枪都在逃出镇子的时候掉在了路上,他没有回头去捡。对格斯而言,那就如同向绞索套靠近两步——他可不会干这种蠢事,绝不可能。
马匹急躁地嘶鸣着。格斯猛地摆动缰绳,栗色的马儿发出略带不满的鸣叫,然后力不从心地迈开了步子。他想在马鞍上侧转身子,想要吐一口唾沫。但仔细一想,他可能还要在这鬼地方呆上很久,还不如节约一下水分,毕竟他还可能要咒骂这破事许多次。他小心地咽下了口水,用马刺往马肚子上踹了一脚。
他在马背上继续前行了一个小时,才看见在什么东西在朝自己迎面而来。几分钟后,格斯才辨认出那是辆马车,而且不是农家的马车,而是那种推销员的车。热霾让人难以在沙漠中判断距离,但他猜想,再过半个小时,就能碰到那辆马车,以及车上的货物了。
为了鼓励自己,他想好了抵达下个镇子后要干的所有事。他会住进最好的旅店,可能还要找个妓女。当然,还要再搞把枪。再过几个小时,这些都是他应得的。当他从白日梦中猛然醒来时,那马车距离他只有半英里的距离了。透过车轮扬起的沙尘,格斯看见那辆马车被漆成红色,车身上覆盖着华丽的、金绿相间的版印木质装饰品。“油嘴滑舌的江湖骗子。”格斯高兴地想着。“这家伙肯定带着一大笔钱!”
格斯来到马车旁,看见了车身上用夸张的天蓝色字体写着“不可思议的阿拉特里克斯医生”,“埃及,印度,远东,波斯…..”
“你好,”车夫拉起了两匹马的缰绳,然后跳到马车前。他穿着一套脏兮兮的黑色套装,戴着一顶黑色帽子,脚上穿着一双擦亮的蛇皮靴子。“哼, 东方人。”格斯哼了一声。
格斯注意到这车夫有点跛,他走过来时重心压在左腿上,然后伸出了手。格斯下了马,握住那人戴着手套的手。“很高兴见到你。”
格斯感到这男人的手软弱无力,于是挤出了戏谑的鬼脸,然后迅速把手抽回。
“而我,你的朋友,非常高兴能和你见面。”那男人说着摘下帽子,用一块洁白无瑕的丝巾擦了擦前额。“我是阿拉特里克斯医生,乐于为你效劳。”说着,他干脆地向前弯腰,对格斯深鞠了一躬。“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嗯,来一杯喝的就很不错。”
阿拉特里克斯医生看向格斯,格斯注意到他的眼睛是某种诡异的紫红色。他看起来非常热情,这让他的脸看起来有种非凡的气质,仿佛他确实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可以治好凡俗医生无计可施的顽疾。
“那么,朋友,我们可以看一下我的货了。”他从格斯身边走过,径直走向马车的后厢入口。他那从容不惧的举止让格斯感到困惑。
阿拉特里克斯医生将一把精致的银质钥匙插进了马车后厢的锁孔里,伴随着木质结构吱呀作响,门打开了。他进入马车漆黑的车厢深处,格斯听见里面传来翻找东西的声音。
医生再次出现,手上拿着一瓶琥珀色的液体和两只晶莹剔透的水晶杯。“找到了。”他说着递给格斯一只杯子,然后打开瓶盖,先给格斯斟上一大杯,再给自己倒上。
瓶身的标签上写着“阿拉特里克斯医生的神秘波斯疗法。对所有疾病有效!胃胀!头痛!牙痛!痛风!痔疮!”
没等医生斟完自己的酒,格斯就仰头干了一杯。威士忌火辣的口感浇透了灰尘与干燥。唾液如同油井一样在格斯的口中喷发,与威士忌一同流进喉咙。格斯用再度湿润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对这“神秘波斯疗法”报以微笑,然后又服了“一剂”。
阿拉特里克斯医生饶有兴致地看着格斯,浅饮一口。“朋友,你这是要去哪?”
“任何能容下我的镇子。”格斯笑着把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空。医生再次给他倒满。格斯的眼睛凝视着杯中摇晃的威士忌。
“遇上了麻烦?”
格斯抬起头,看向医生。“关你屁事儿?”
“当然与我无关,朋友。但如果你遇到了麻烦,我马车上的东西或许能帮上忙。”
格斯再次举杯,目光掠过杯沿,直瞪着阿拉特里克斯医生,他的眼神中既有挫败,也有好奇。“你凭什么认为我有麻烦,陌生人?”
“你为什么会在没有准备水和帽子的情况下,想要穿过烈日当空的沙漠?”对方若有所思地回应着:“又是为了什么,你要在沙漠中拦下一个普通的药品推销员?”
“还有,为什么,一个横穿沙漠的人会身上没枪?”
格斯脱口而出,“你凭什么认为我没枪?”
阿拉特里克斯医生笑着把手中的威士忌酒杯放在了后厢的阶梯上。“你这样的人总会显摆手上的武器的。那么,既然你没给我看,就肯定是你没有。”他向前探了探了身子,压低音量,像是密谋着什么一样小声说道。
“所以,朋友,你肯定需要一把枪。”
格斯转过身,想要躲过医生的目光,却看见他偷来的栗色马低头咬断了一小撮杂草。
他并不喜欢这个人说出“朋友”一词的方式,“如果我需要一把枪,那你有吗?”
“那我有吗?”医生开怀大笑并反问道。“先生,阿拉特里克斯医生周游过世界,他曾目睹过古埃及的神秘,与波斯的巫师交谈过,他还了解远东的奥秘,就像马车上写的那样。”他一瘸一拐地走上马车,拍了拍马车侧面,转身对格斯说:“你识字,对吧?”
“我识字。”格斯还击道。阿拉特里克斯医生再次消失在马车里。格斯往里面探了探身子,以确保他没耍花招,然后抓起酒瓶再次把自己的酒杯填满。
马车里传来了更多挪动,翻找和拖拽东西的声音。直到医生喊道,“就是它了!远东货。”
“你知道火药是中国人发明的吗?”
阿拉特里克斯医生捧着一个木箱出来,“中国人是一群古怪又令人惊奇的家伙。”他把那个抛光过的平滑木箱放在马车最后一级台阶上,然后打开。箱子里面,红色天鹅绒碎布包裹着一把枪。格斯认出那是一把.44口径的雷明顿3号手枪,一款六发式左轮。非常不错的枪,尽管它已经有将近7年的历史了。
雷明顿原配的木质枪柄被替换成了某种刻着怪异花纹的漆黑材质手柄。而在箱子的另一侧,天鹅绒上的压痕说明上面曾经摆放过另一把枪。
“这是一种特别的枪,这种枪只剩下这一把了。”阿拉特里克斯医生一边说着,一边虔诚地把枪支从它沉眠之地取出。黑色的手柄被打磨得非常光滑,却几乎不会反光。
“一把1875雷明顿有什么特别的?”格斯问。他开始有些焦虑,他在这浪费了太多时间。万一追兵跟上了呢?他和霍洛兰警长是老相识了,那个条子很乐于在任何能系绳子的地方吊死自己。
“朋友,这把枪例无虚发,百发百中。”
“你特么说啥?”格斯反诘道。
“这枪不但百发百中,而且它根本不可能射不中。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朋友,不可能不命中,绝不可能。”
他把枪递给了格斯。
格斯把枪翻了过来,除了那古怪的,雕刻着纹路的枪柄。这把枪不过就是普通的雷明顿罢了。
“不可能打不中,哈?”格斯愈发质疑地问道。
“正是!”
格斯用枪指着天。“如果我想要射死我的马,我大可以对着天开一枪,然后那匹马就会倒地身亡?”
“会死得非常彻底。”医生说道。他眯着眼睛,夹紧了嘴唇,露出凶狠的微笑。“可是,朋友,我得警告你……”
枪声响起,伴随着第一发子弹射击而产生的后坐力,格斯的手臂猛地一摆。
在马车前,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嘶鸣,接着是马倒地的声音。格斯脸上的假笑消失了,他因震惊而呆呆地立着,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
阿拉特里克斯医生微笑着,露出他那洁白的牙齿。
格斯快速跑到马车前,发现那匹栗色的马倒在了刚才进食的杂草堆里。它的后脑上有一个枪眼,血珠从枪眼里沿着两肋流出。
就像阿拉特里克斯医生所断言的那样,死得非常彻底。
格斯沉默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枪。他对着天上开枪,却杀死了前方50码远的一匹马。当这句话的含意渗透到他那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脑袋里时,阿拉特里克斯博士走过来站在他身边。
“你刚才还没让我说完。这枪的转轮是不可拆卸的,因此预装填的6发子弹就是它所能用的全部弹药了。好吧,或者我们现在该说只有5发,但是我认为使用其中一发子弹证明这把枪的准头,那也是物有所值的。”
“这他妈怎么回事……?我是说,这到底是一把什么样的枪?”格斯小声嘟囔着。
“就像我说的那样,这是一种特别的枪,而这把是最后一把了,当最后五发子弹尽数出膛后,世上便再也没有这样的东西了。”医生说。
“多少钱?”格斯问道,尽管他并不打算付钱。
阿拉特里克斯医生从马甲里掏出一块银色怀表。把它啪的一声打开。“恰逢正午。那么,我的朋友,如果你需要购买这种罕见而强大的武器。今天,我会以50美元的价格把它卖给你。
格斯转过身,面带微笑,把枪口指向地面。枪声再度响起,第二发子弹飞向了目标。
阿拉特里克斯医生呈大字型倒在了地上。他的帽子从头上落下,黑色的长发拂拭着地表的黄沙。一个小小的红斑在他白色的衬衫上扩散开来。他紫罗兰色的眼睛一直睁着。格斯用脚戳了他一下。
“死得很彻底……也蠢得很彻底。”格斯笑着说道。他弯下腰从医生的手中拽走了银表,扯断了系在外套上的表链。格斯看了看表,并把它塞进了口袋里。
他走到马车后面,拿起了他的饮料。在把杯中酒喝光后,他爬上了楼梯,进入马车狭窄闷热的后厢内。
事实证明, 阿拉特里克斯医生拥有格斯所需要的一切。除了妓女和另一把枪之外,其他都应有尽有。格斯为了找到另一把枪而搜遍了医生的遗体。但这医生没带任何武器。真是个蠢货!格斯心想。
他换上了一套材质高档的深棕色套装,刚刚好合身。在一大堆远东方式样的织物下面有个盒子,里面有一顶全新的棕色圆顶礼帽。在马车墙边,一块木板后面愚蠢地藏着一个皮包。格斯在里面找到并拿走了价值500多美元的金子。
新的怀表告诉格斯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格斯回到马车外,又喝了一杯已故医生的“灵丹妙药”。他顺手把空杯扔进了沙漠,把酒瓶塞进了鞍囊里,鞍囊现在挂在医生那匹黑骏马的背上,格斯琢磨着,这可是他偷过的最好的马。
他爬上了马鞍,这匹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主人已经死了,或者,它并不关心。格斯转过身来,朝着追兵的方向望去。
那队人马的尾尘像猫咪尾巴一样摇晃着,而距离比之前更近了。
格斯微笑着从后腰的新枪套里拔出枪,并疑惑地看着它。他在马鞍上转过身来,把枪粗略地对准了那条“猫尾巴”,扣下扳机。
“见鬼去吧!霍洛兰!”
枪声吓坏了马,它的前肢因不安而腾了几步,让格斯本就懒散随意的瞄准更加不准确了。要是在另一个时间,另一个地点,换成另一把枪,格斯肯定会对这个畜生大发雷霆。但此时此刻,格斯只是笑着,用他的新马刺踢了踢马的侧腹,然后飞驰而去。
在格斯以西大约七英里处,一队人马停了下来,九名队员分别取出水壶饮水休息。一个蓄着大胡子的高个子男人喝了一大口水,然后用袖口擦了擦嘴。
“越来越近了,伙计们。我希望咱们能在晚饭前把这家伙拿下。”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拧上盖子,把水壶放回了鞍囊里。其他人则跟着他放好了水壶,结束了休息。
“在几公里之后,我们就分头行事!迈克,你,吉米和马特去北方。而我带着露,乔和…“只见那男人突然捂住了胸口,在马鞍上猛地向后一倾,跌落马后。其他人则赶紧下马,拔枪上膛,谨慎地向他靠近。
当他们翻过尸体后,他们警惕地巡视着这片沙漠。因为在蒂莫西·霍洛兰治安官的胸前,就在他银色警徽的右下方,出现了另一个红色的,湿漉漉的徽章,这枚“徽章”的意义比他曾佩戴过的任何一枚都更为重大。
格斯下了马,把马拴在喘息峡谷小镇埃斯梅拉达旅馆前的栏杆上。这个地方果如其名,格斯注意到这里几乎完全没有抵抗沙漠的能力。干枯的风滚草在街道上随风飘动,尘暴肆虐盘旋,如同鬼魅舞者般一样旋转着远去。
他费了好些劲才把鞍囊从马背上卸下来,他的新财产远比平常要重得多。他走上吱吱作响的台阶,来到埃斯梅拉达旅店,推开了门。
店里的人把注意力从纸牌游戏、酒水和女人身上移开,好看看进来的人是谁。他们几乎同时因为嫌恶而皱起了脸庞。
一时间,格斯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如此对待。然后他才意识到,是衣服的问题。大家都以为他是个东方人。
他穿过酒吧的侧门,停在了旅店的前台。前台并没有人,格斯按了按铃。
从他进来的门里,走进来了个看上去是老板的人,“是店家?”格斯问了句。“陌生人,你需要什么吗?”
“一顿热饭菜,这里最好的房间,晚上再来个漂亮女人,按顺序上。”
对方略带嫌恶地看着格斯,格斯把手伸进口袋,掏出50美金的金币,砰地一声扔在桌子上。
“我想这些足够了。”
那人捡起几枚金币仔细瞧了瞧。“是我该死!我会好好安排的!最好的房间,最可口的饭菜,还有最棒的妞儿!但先生,你到底为什么要来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他迫不及待地把金币划拉到手里,然后装进围裙后的口袋里。
“恰好路过。”格斯回应道。
“好的,我明白。贝蒂!”他大声喊道。过了一会,一个迷人的深褐色头发女郎从酒吧走了过来。她穿着一件镶褶边的红色短裙,大腿上系着吊袜带,头发上插着一根磨损的旧羽毛。
“您好?”她从头到脚打量了格斯一番。
“这位先生要在咱们这住几天,他喜欢交朋友,所以你为什么不像个真正的亲密朋友那样送他上楼呢?”
“当然可以。”她回应道,然后侧着身子走到了格斯旁边,挽起他的胳膊问:“您叫什么名字?”
“格斯。”他闻到这位女士呼吸中的威士忌味和头发上的烟味,喉咙有些不适应。但他依然非常兴奋。
“好的,格斯,我打算先把你从这身漂亮衣服里弄出来,然后给你洗个澡,你觉得怎么样?”她咯咯笑着,带格斯上楼走到他自己的房间。
银质怀表的指针指向了4点25分。格斯把偷来的衣服穿好,稍稍收拾了一下自己,看向了睡在床上的贝蒂。她确实值这个价。他系上枪带,把枪拔出来又仔细端详了一下。黑色枪柄刻着的符号看起来像外国文字。格斯想,没准是德语。
他轻轻关上门,蹑手蹑脚地穿过狭窄的走廊,来到楼梯上,新鞋发出的嘎吱声比干燥的木地板还要响。
酒吧里的每个人都看向他,就跟之前一样。但这一次,他们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兴趣、好奇和贪婪。显而易见,旅店老板一直在和酒客们讨论格斯的经济状况,来逗他们高兴。格斯必须提防这些人——和他自己一样的人。
格斯大步流星地走到一张空桌子前坐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格斯环视了一下四周,旅店老板认为这是需要自己上前的信号。
“先生,是需要点什么吗?”
“是的,我想我现在该吃晚饭了。”格斯回答。“牛排,再来点土豆,还有面包和黄油,以及馅饼,什么馅的都行。对了,还要威士忌,这里最好的那种。”
“没问题!”店家说着靠近了格斯,用胳膊肘碰了碰他。“食欲大增,对吧?”
“对,你说得对。”
店主拿上来一瓶威士忌和一个玻璃杯。过了一会儿,又端上了牛排、烤土豆、热面包、黄油和半个苹果派。格斯整个人扑向了食物,开始狼吞虎咽地吃牛排。每个人都盯着他。但他想,管他们呢,让他们看个够。
绑在大腿上的诡异枪支的重量使他感到安心。
他继续切着牛排、然后咀嚼、吞咽,喝酒,直到把牛排吃完。他喝下了半瓶威士忌,因而觉得有些上头,然后又把馅饼盘拉到面前,开始吃里面的东西。
当他把一块芳香四溢的馅饼塞进嘴里时,有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背上,从他手里夺过了叉子,当啷一声扔在木地板上。
“什……”格斯口中还有一块馅饼,含糊不清地说道。他转过身子,有些期待能见到霍洛兰警长。他把手垂到枪套旁。“我可不会……”
但当看清来者是谁时,站起身来的格斯呆住了,僵直地立在原地。
那人看上去有些狼狈,但确实是他,就连那双瘆人的紫红眼睛也一模一样。他戴着一顶与众不同的帽子,身穿一件浅褐色的,盖住膝盖的油布长衫。他的一只手落到腰间的外套旁,紧紧地贴着后腰上露出的枪支。
这,不!见鬼!这不可能!
那哑色的漆黑枪柄上,有着许多蜷曲的线条,构成了看似毫无意义的花纹。
“你明明就死了。”这是格斯脑子里唯一能想到的一句话。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阿拉特里克斯医生说道。他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坐下吧,朋友,我们还有笔生意要谈。”
格斯坐了下来,环视一圈。每个人都在侧着身子偷看,却假装并不关注。
“用我的钱好好打扮和生活就行,我都懂,那些无所谓。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朋友。”医生说道。但他口中“朋友”充满了讽刺的意味。“但我们之间,还有一个支付货款的问题需要解决。”
“行吧,公平。”格斯小声说。“我会为这把枪和所有东西付150美金。”
“你把我当傻子了?你偷走了我的钱和所有东西。”阿拉特里克斯医生笑着说。“不,我要的是你不能抵赖的东西,更重要的东西。”
“你。”
格斯眨了眨眼睛。
“你他娘的,什么意思?”格斯问。
“明天正午,就你我两人。我们都有一把那种枪,所以就看谁出手更快了。”
“如果我说不呢?”格斯问。“不耍花招?”
“不会,我保证。怎么,你怕了?”医生问道,然后伸出一只戴着手套的手。
格斯握了握那只无力的手,露出一脸苦相。
阿拉特里克斯医生站起来,“如果我是你,就会养精蓄锐,好好备战。”他转身向酒吧的出口走了两步。“哦,别想着离开这个镇子。”他转身对格斯说。“很冒昧,我射杀了你的马——我是说,我自己的马。晚安。”
然后他离开了酒吧。
格斯呆滞地坐了一会儿。他瞄了一眼馅饼,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胃口了。事实上,他确实有些犯恶心。他站起身,离开了酒吧。当他回到他的房间时,贝蒂已经走了,但这也无妨。他脱下衣服,躺到床上,把枪放在枕头下。出乎意料的是,他直接睡着了。
格斯醒来时,阳光已经照在他脸上。敞开的窗户吹来微风,白色亚麻窗帘轻轻飘动。他把腿转到床边,坐了几分钟,然后站起来,向门边的衣橱走去。柜子上放着一个瓷盆和一个瓷水罐。他从水罐里倒了一些水到脸盆里洗了脸。这水温热而滋润。
时间尚早,小镇还没有醒过来。格斯思索了一下今天要做什么:离开或者再呆一两天,以便冒着被俘虏的风险给当地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这时他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扑通一下瘫在床上。今天中午他要和人比枪,他还没想到脱身的办法。
格斯冷冷地盯着挂在椅背上的那把古怪的枪。
“去他妈的!见鬼!”他大叫一声,从床上弹了起来。“我的马死了也不要紧,我有钱!可以再买一匹马,然后离开这里!”
他胡乱套上衣服,把自己的东西塞进鞍囊,悄悄地搬着它走出了旅店的走廊,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梯,经过前台,走进了酒吧。旅店老板正忙着打扫卫生,准备当天的生意。
“早上好。”店家看见格斯朝前门走去,打了个招呼。
“你好。”格斯压低音量说。“你说镇子上有没有谁已经睡醒了,能卖我一匹马?”
店家饶有兴致地看着格斯。“当然,铁匠铺的比尔有两匹马,而且他很可能已经醒了。你打算走了?”
“对。”
“我可不会退钱给你。”
“这些该死的钱你留着吧。”格斯说完就转身向门口走了出去,留下因入手意外之财而满心欢喜的店家。
格斯一出门,就走上了泥泞的街道,他避开了木板铺成的人行道,以免发出声响,引起注意。他沿街向两边张望,看见右边第四个建筑附近有家铁匠铺。他快步走了过去。
他走到铁匠铺前,正准备敲门。
“你要去哪儿啊?朋友。”
格斯转过身,是他,他再次出现了。他没再穿着昨天那件盖住了后腰上的枪带的外套,能看见他的枪套里是空的。 他苍白的手里攥着手枪,枪口稳稳地对准了格斯。
“我只是看看有没有马卖,解决你之后我也得走。”格斯脱口而出。
阿拉特里克斯医生笑了。“自信是一种迷人的品质,但过于自信,容易招致杀身之祸。朋友,我们该干正事了。”
格斯叹了口气,把鞍囊扔在地上。他微微皱了皱眉头,说了声“好”,然后漫不经心地把手放在自己皮套里的枪上。
阿拉特里克斯医生抬起了枪口,以示公平。
格斯没把手枪拔出来就扣住了扳机。当他扣下扳机时,阿拉特里克斯医生的枪发出了“咔哒”的一声声响。
卡弹了。
巨响从格斯的枪管中迸发而出,在小镇的木质建筑间回荡。
医生满脸诧异,格斯的第四发子弹穿过了他的胸膛,把他向后推了几尺。他的手臂不由自主地向后甩去,手枪脱手而出。铁匠满布灰尘的红墙上溅满了血污。阿拉特里克斯医生倚在墙上,瘫软在地。一阵恐惧感席卷了格斯的全身,他不禁全身颤抖。
“干!”他低声说。他跪在医生尸体旁检查伤口,这狗娘养的肯定是死透了。他站起来用脚踹了一下尸体。
什么都没发生。
他弯下腰捡起了医生的枪。小心翼翼地把枪口对向别处。
仿佛这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
阿拉特里克斯医生的最后一颗子弹突然挣脱了枪膛,从枪管里呼啸而出,掀起了格斯的头皮和一撮浓密的头发,扬起了斑驳的红色血块,落在在医生血迹附近粗糙的木墙上。
格斯的尸体站立了一会儿,仿佛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然后才瘫倒在医生的尸体旁。
格斯偷来的那顶棕色圆顶高帽,沿着尘土飞扬的街道向远方滚去,和一蓬蓬枯萎的风滚草一同滚出了小镇。
一桶水泼在了墙上,水珠和灰尘混合在一起,变成了一种肮脏的糊状物。本地治安官,也是镇上的杂货店老板,用胳膊钩住了格斯尸体的腋下。格斯的尸体耷在旅店老板送来的床单下面。一名副手抬着格斯的脚,放在空房间里的空床上。
“你确定没有其他尸体吗?”警长问。“周围的人都说听到了两声枪响。墙上也有两处血污。但这个可怜虫只有一个伤口,信息对不上。”
“没有,长官,我都检查过了。”年轻的副手回答道。警长心里并没有接受这个答案,他知道,无论如何,他今天的都要花点时间在镇上搜索。
办公室的门吱呀作响,两个人走了进来。警长向他们看了一眼。
让他们等等吧。我会让他们看遗体的。
第一个人是旅店老板,“今天一定是我们的幸运日。”他说,“警长,这人是路过此地,去往加州的入殓师。他说他乐意帮忙。”
第二个男人穿着黑色衣服,头上戴着一顶高高的帽子,两条黑纱从丝绸帽子顶上垂下来,遮住了他的脸。一件长外套使他的衣服免受灰尘的侵袭。
“很高兴见到你,朋友。”入殓师说着,向警长伸出了手。警长和他握了一下手就赶紧松开,脸上掠过一丝嫌恶的光芒。
“那好,先生,既然这个人有这么多钱,我想我们有金子可以付你。”警长说道,这时入殓师弯下腰,掀开了殓布。
“死得透彻。”入殓师一边咯咯笑着,一边说道。
他把手伸进格斯的马甲,取出那只银色怀表。啪地一声打开了表盖,满意地笑着说:“这就是我所要求的全部报酬。”
“好。离镇子大约两英里外有个墓地,”警长说。
“等我办完我的事,我就带他去。这是我应得的报酬。”入殓师合上了怀表,把它塞进马甲里。
入殓师直起身子的时候,外套的下摆分开两边,露出挂在他后腰上的两把手枪,枪柄上刻着极为繁复的纹理。
“我从没见过如此荷枪实弹的入殓师。”警长对旅店老板说。
然而,旅馆老板却陷入了沉思:到底是什么地方见过这样的枪呢?
- 发布于 07/15/2021
Subscribe
Login
Please login to comment
0 评论
Inline Feedbacks
View all comments